從〈阿根廷別為我哭泣〉到〈謎樣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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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立報 更新日期:2010/10/07 00:17 立報犇報聯播



文/吳珍季



當〈阿根廷別為我哭泣〉電影銀幕停留在瑪丹娜主演的伊娃夫人站在五月廣場前,接受人民喝采,她由一位鄉下來的小女孩經過努力奮鬥成為人民愛戴的第一夫人,知名度甚至勝過拜隆(Perón),卻戲劇性的罹患癌症,她高唱著:



Don't cry for me, Argentina. / 阿根廷,別為我哭泣。



The truth is I never left you. / 事實是,我從來不曾離開你。



All through my wild days. / 在我過往輕狂的歲月裡。



My mad existence. / 雖然有瘋狂的作為。



I kept my promise. / 不過我依然信守承諾。



Don't keep your distance. / 請不要離我遠去。



觀影者很難不被這波群情澎湃激昂的浪潮掩蓋,跪拜在伊娃夫人的石榴裙下,只是伊娃夫人不長命,伊娃夫人因癌症逝世後,世事難料,滄桑多變,阿根廷爆發了一系列的政變,五月廣場的槍聲此起彼落,暴戾四起,給當今的阿根廷留下了難以癒合的傷口。



五月廣場(Plaza de Mayo)五月廣場起源於1580年,已有4百多年歷史,由亞松森代理總督胡安•德卡拉伊(Juan De Garay)修建一座城堡,是布宜諾斯艾利斯市最早的中心地區,1810年起,建成總統府—玫瑰宮,1873年,薩米恩托(Sarmiento)總統將總統府粉刷成粉紅色,因為它象徵著紅色聯邦派和白色反對派別的團結與融合。



從1810年(阿根廷於當年5月25日宣佈自治)起,五月廣場就成為國家舉辦所有重大政治活動的場所,所以,五月廣場見證了阿根廷的近代發展,書寫著阿根廷成為獨立國家的歷史。



廣場周圍有不同歷史時期的建築:玫瑰宮(總統府)和市政府屬於19世紀末20世紀初建築風格;原市政廳屬殖民時期建築風格;大教堂屬新古典派風格。廣場中心有一座13米金字塔紀念碑,是為紀念1810年五月革命中獻身的愛國志士修建,這裡同時也是阿根廷的出版業、公園、劇場、戲院、文化機構、商業活動中心。



五月革命(La Revolución de Mayo)阿根廷五月革命(La Revolución de Mayo)是發生在南美洲西班牙殖民地的第一次獨立運動,1810年5月阿根廷人民發起的反對西班牙殖民統治的獨立鬥爭,歷時一周,最後一天1810年5月25日,布宜諾斯艾利斯市民來到廣場,宣佈脫離西班牙統治,成立拉普拉塔臨時政府,從此開始了建設獨立國家的進程。直到1816年宣佈了拉普拉塔聯合省《獨立宣言》,阿根廷正式獨立。現在5月25日是阿根廷的獨立紀念日。



五月革命的光榮時代裡,產生了不少謳歌祖國與 革命的詩歌,這些文學家為阿根廷留下了獨特的「五月詩人」與「五月文學」,其中當推比森特洛˙佩斯普-普拉內斯(Vicente López y Planes, 1785-1856),是獨立初期的風雲人物,1813年他在制憲大會上為國歌作詞,詩人難掩愛國激情而寫下了《阿根廷國歌》(El himno nacional):



「新的勇士神采飛揚,似有戰神相隨身旁;豪情壯志充滿胸膛,所經之處山河震盪。驚醒長眠的印加王,鐵骨又發出熱與光,在祖國兒子們身上,他又見昔日的輝煌。」



詩人善用歐洲新古典主義的比擬來歌頌獨立的最初勝利,帶出阿根廷的嶄新局勢,後又呼喚出印加國王,從氣勢上壓倒西班牙的殖民政府,把美洲的傳統提出來與希臘羅馬眾神相提並論,而更銳不可當。



阿根廷別為我哭泣的背後1950和1960年代的阿根廷是政變頻繁的年代,因為50年代的經濟低成長加上60年代的高成長率使阿根廷面臨極多的社會問題和勞工短缺。



1946年拜隆當選為總統,拜隆是一位擅長操控民粹的總統,支持他的黨羽結成為拜隆黨,他的妻子伊娃夫人直到1952年過世時名氣遠勝拜隆。1943到1946的3年間,拜隆建立了審查制度,關閉了110家出版公司,對內成立了許多工人與政府團結組織,擴大政府支出,對外實行孤立政策,阻止民眾與外國的政治經濟往來,因此導致了幾近毀滅的通貨膨脹,1948到1950年間披索(peso)喪失了70%的幣值,1955年的Revolución Libertadora政變,成功發動政變的Eduardo Lonardi因得自天主教會的支持,拜隆逃到佛朗明哥統治下的西班牙。



1955年6月時,五月廣場的玫瑰宮(Casa Rosada)爆炸案和蘇亞雷斯(León Suarez)的大屠殺開始了一連串的暴力事件,1966年的一場政變,軍方自稱為阿根廷改革(Revolución Argentina),因受大眾勞工聯盟的領導Augusto Vandor總書記支持,使Juan Carlos Onganía當上總統,開啟後來幾任由軍隊委派的總統。因Juan Carlos Onganía反自由民主黨和反共產黨的政策,重用了阿根廷軍隊(Armed Forces of Argentina)建立新政治經濟秩序,所以政治科學家Guillermo O'Donnell把這時期的阿根廷改革稱為「獨裁官僚國家」,與巴西1964–1985年軍人政權、智利1973年皮諾切政權、烏拉圭的Juan María Bordaberry政權並列。Juan Carlos Onganía制定凍結薪資上漲法令、停止勞工罷工權、通過強制開除法、要求警方強制清除五所大學機構,學生和教授反對軍方介入大學並停止1918年大學改革方案,卻造成30位教授流亡。



1973年阿根廷終於又回到選舉制度,拜隆雖被禁止參選,卻由他的黨羽Dr. Hector Cámpora選上,5月25日就職日時,古巴總統Osvaldo Dorticós、智利總統Salvador Allende都來參與盛會,Cámpora在拜隆青年部Montoneros, FAR and FAP (Fuerzas Armadas Peronistas)的歡呼聲中於五月廣場就職。同一天,新總統釋放了許多政治犯,且於國會中任命許多拜隆黨員,經濟上則延續了拜隆的國家經濟政策,建立國有市場、重新分配財富,計畫提高工人薪資,不料卻發生了石油危機,重挫阿根廷重度依賴外來能源的經濟發展。



因為左派拜隆黨與右派黨員的衝突愈發提升,拜隆決定回國協助總統職務,6月20日Ezeiza機場擠滿了人潮歡迎拜隆歸國時發生了Ezeiza大屠殺。Cámpora總統與副總統辭職,內閣改組,催促舉辦新總統選舉,1973年,9月23日拜隆與他的夫人伊莎貝爾當選總統與副總統。不料,黨內左派與右派的仇怨愈演愈烈。



1974年7月1日,拜隆過世,伊莎貝爾夫人繼任總統職位,阿根廷面臨極為嚴重的經濟衰退、GDP下滑,內憂外患接踵而來,1976年3月24日伊莎貝爾總統在政變中下台。



〈謎樣的雙眼〉之法外處決〈謎樣的雙眼(The Secrets in Their Eyes)〉這部阿根廷電影拿下2010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Juan Jose Campanella導演拍攝1974年起執政政府可以在沒有呈報的情況下、介入司法判決與監獄管理,片中主角回憶年輕時介入調查的少婦被姦殺案,發現被定罪的人犯是受到法庭在沒有充足的證據下隨意填塞,經過鍥而不捨的努力,主角終於將正確人犯起訴並判刑,誰也沒料想到人犯卻被政府以獄中表現良好、刺殺游擊隊、逮捕「顛覆份子」、鞏固政權有功而釋放,並且委以重任在政府就任要職,並在政府當靠山的背景下,膽大妄為再隨意殺害他人,此時,司法人員無語問蒼天,殺人犯再因殺人而立功,是什麼樣的司法正義?這樣的功績還有天理嗎?



電影演出的戲碼就是當時軍人政府的最佳寫照,軍人的獨裁政府,為了打擊所謂的「顛覆份子」,以及舊政府的支持者和反政府游擊隊員,便設置祕密警察,捕抓人員並加以殺害,以此骯髒手法制伏了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從以阿根廷進入一段不堪回首的歷史記憶,被稱為骯髒戰爭(Dirty War)。



骯髒戰爭1974-1983年1974年後由軍人集團Videla、Viola、Galtieri、Bignone掌控阿根廷政局直至1983年12月10日,期間推動了國家改組進程(National Reorganization Process)。



60年代晚期和70年代早期,人民革命軍(People's Revolutionary Army)專權統治,肆意逮捕殺害人民、破壞商業活動、開槍射殺警方,他們進行的意識型態戰爭致力於消滅社會上的「顛覆」、「反動」份子,學生、知識份子、工人團體都是他們的對象,而這些無辜的百姓根本與游擊隊無關連。



「骯髒戰爭」這場軍人集團所花費的社會成本主要在於失去了大量的生命和違背基本人權。大約1千5百人死於游擊隊的攻擊和暗殺,1984年的消失人群委員會統計約有一萬一千人失蹤或死亡,而人權團體估計1976年到1983年間約有3萬人失蹤人口,面臨拘禁、拷打、祕密處決。



嚴重的經濟問題、貪污腐敗、最後1982年的福克蘭群島戰役戰敗英國,使得阿根廷的軍人統治面臨崩盤,在大眾的壓力之下,獨裁政府解除了政黨禁令,恢復了原有的民主團體。



兀鷹行動Operation Condor兀鷹行動指的是1975年南美右翼獨裁政府進行的鎮壓,包含蒐集情報和暗殺行動,目標為徹底消除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等顛覆政府的可疑份子,參與的國家有阿根廷、智利、烏拉圭、巴拉圭玻利維亞、巴西、後來加入的厄瓜多、秘魯等國,根據統計死亡人口至少有6萬人。



兀鷹行動是經由美國暗中許可的冷戰結構產物,美國國務卿季辛吉(Henry Kissinger)與推動活動有高度的關連,1968年美國將軍Robert W. Porter聲名:「為了促進拉美國家內部軍隊的協和,我們努力協助政府單位對於內部的統合命令和控制的執行,來加強內部合作和管理。」阿根廷的骯髒戰爭就是兀鷹行動的一環。



五月廣場的母親(Madres de Plaza de Mayo)從1974年開始,每逢星期四就有一群母親披戴白頭巾在五月廣場四周沉默地繞行,選擇用白色的頭巾是因為白色是孩子尿布的顏色,是每一位母親為人母的喜悅與對孩子深深的想念,白頭巾代表大家共同的回憶。



這是一個言論不自由與禁止遊行的年代,在家烹煮美味餐點的母親上了街頭,她們帶著失蹤兒子的照片,勇敢地向獨裁政府要求最基本的人權,白頭巾的母親仍舊堅持她們無言的抗議,儘管警方用高壓水柱、用催淚瓦斯驅散、暗中以組織攻擊她們,母親的堅強的愛與思念不為所動、屹立不搖。這一群溫良恭儉讓的妻子,原本應該在家用溫柔的雙手縫補親兒的衣物、經過漫長的抗議,白頭巾終於飛揚起來,1983年獨裁政府垮台,這群母親的悲憤力量化為難以遏止的政治催化劑,使阿根廷的人權運動大步邁向前方。



以下節錄母親的話:María del Rosario de Cerruti母親說:有一件最簡單而我永遠不會做的事情,就是要我閉嘴。幾個世紀以來,拉美的婦女總是被教導男人是主宰者,而女人即使在面對不公平時還是要閉嘴。現在,我清楚認知我必須要公開地說出社會的不公。如果不這麼做,我們就是共犯。我即將毫無畏懼公開發聲。這就是我學到的事情。



Hebe Mascia母親說:察覺出這代年輕人所承受的種種悲慘讓我們清楚地看到敵人的殘酷。敵人的殘酷給我們勇氣去面對他,怎麼能任由他再這樣下去?



全體母親:我們明白了對於實現人權的需求是一個具有革命性的行動,要求政府把我們的孩子活著帶回來也是一種革命性的行動。我們為了自由而戰,活得自由有尊嚴,也是革命性的表現。改變一種現有制度就是革命前瞻性的。



犯罪軍官獲刑640年阿根廷最後一任軍政府獨裁者希林果(Reynaldo Bignone)在 1997年志願到西班牙,為阿根廷官方掃蕩左翼、反獨裁份子和智利右翼政權統治時期的暴行作證,接著被捕並受到西班牙法官加松的指控。對希林果的審判是根據西班牙的新法例,允許以西班牙的法律起訴在其他國家所犯下的反人類罪。西班牙國家法庭由3名法官組成的審判團對30起謀殺罪每案判處他21年徒刑,共630年。希林果還因酷刑和非法拘禁分別被判5年徒刑。這樣,他的刑期加起來共640年。



現年82歲的Bignone將軍在1982-83年間統治阿根廷,他承認自己曾經參加過兩次「死亡飛行」,也就是把囚徒麻醉、脫光並從軍用飛機上推下去摔死,他是阿根廷第一個退役軍官確認曾經有過「死亡飛行」。他被控應該為1976-78年間軍隊犯下的大規模淩虐、戕害人權罪行負起責任。與他同時受審的還有7名前軍警人員,其中5人退役將領。他們被控在政治犯拘留中心(Campo de Mayo)的軍事基地,綁票、淩虐、對女受害者的性侵與殺害56人,他們使用的手段包括毆打、水刑(waterboarding)與電擊。



誰說一切已經了結?阿根廷新歌運動歌手梅塞德斯‧索薩(Mercedes Sosa)在這黑暗的年代裡唱了一首歌,生動描述了水深火熱中的阿根廷,期盼她的重生:



誰說一切都已了結



我來獻上我的一顆心。



多少鮮血隨波流去



我來獻上我的一顆心。



用心來交談並不輕鬆



我知道它的含義



那是用愛的尖刀打開胸膛



刨出深藏的靈魂



窮人的月亮永遠睜著眼睛



我來獻上我的一顆心。



月亮她像一個萬古不變的證明



我來獻上我的一顆心。



當遠近再沒有旁人



我來獻上我的一顆心。



當衛星失去效應



我來獻上我的一顆心。



我要講述各個國度和各種希望



我要為生命講述一切



我要講改變我們的家園



我要講改變她就是為了改變她再沒有別的目的。



誰說一切都已了結



我來獻上我的一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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