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帶氣旋納吉斯於五月二日傍晚在緬甸南部登陸之前,索明的村子有七百多人,兩百多條牛,風災過後,村裡只剩六十幾人,以及兩間勉強還有支架的茅屋,掛著全村唯一看得見的援助物資:藍色塑膠布。
納吉斯來襲那天,三十一歲的索明正巧和家人在仰光,一夕之間,村子裡老家的所有財產被洪水捲走,兩百多名親戚喪生,倖存的村人逃到伯格雷鎮求生。索明擔心土地被政府收歸國有,災後三星期,他把村民一個個叫回去,守護自己的家園。
索明的父親說,他另一個兒子那天被河水沖走,已找不到屍骨。他說:「風災一個月了,要請和尚來到村子誦經。」
救援物資從仰光走陸路到西南方的伯格雷鎮,距離不過一百三十公里,卻至少要花六到九個小時,以渡輪運送要十二個小時,之後還要換搭機動漁船,才能深入伊洛瓦底三角洲發送物資。
五月底那一天,國外賑災人員坐船四個小時,從伯格雷鎮到達索明的村子,成為第一個到達當地的外國救援團體。
至於其他的村落,雖然路程較近,但河道狹窄,漁船只能利用漲潮時進入,退潮以前就得駛離。
這些村落大都與首都距離遙遠,災情又不如再往西邊的拉布達和三角洲地區的許多小島,緬甸政府也不願敞開大門讓國際救援組織進入,因此在風災過後的一整個月,他們所得到的援助十分有限。
不少村落被狂風掃平、被大水沖倒,曠野上只剩下茅屋的竹子支架,逃出去的村民更得不到什麼支援。索明的村子,緬甸政府曾派人來過,一個家庭給了兩杯米,其他恢復生產所需的工具,村民只能自己設法。
村民指著高兩公尺多的樹木告訴救援人員,當時洪水淹進村子,沖倒倉庫、沖垮磚造的學校、沖走村民的房屋。
一個村民從賑災人員手中接過救援物資時,四週民眾突然一陣騷動。他們說,這人以前是老闆,現在也得伸手接受別人的救援。
災後一個月,河流或小河道兩旁可見歪斜的茅屋,或鋪上藍色塑膠棚,再覆蓋幾片椰子葉當屋頂。曠野上,有不少已經消失的村落,一個個遺留的茅屋底座告訴外人,這曾是一個個家園。
索明指著仰光河支流河岸的一處曠野對救援人員說:「這裡原本有四百多個居民,現在全都不見了。」
越靠近熱帶氣旋直接襲擊、越空曠的地方,災情越嚴重,救援人員航行在河上,仍不時可見零星白骨或屍體被遺忘在岸邊。
一個仰光的救援義工說:「活著的人都沒得吃了,哪有力氣管得了這些屍體。」
緬甸當地人盛傳,風災過後,河上滿佈屍體,軍政府掌權將領被問起怎麼處理屍體時,只丟下一句:「讓魚吃掉吧。」
一位緬甸的僧侶遠赴出海口誦經,發現風災一個月後,河上的屍體腐爛肢解,隨著家具、垃圾一起堆積在那裡,膽子較大的村民跑到出海口,回收這些已經沒有主人的家具。
究竟死了多少人?緬甸政府官方公布的數字是,死亡與失蹤人數超過十三萬人,但當地農民估計死亡人數可能高達三十萬。緬甸有五千七百多萬人口。
光是在拉布達,據報就有八萬人在這場緬甸史上最嚴重的風災中喪生,伯格雷的死亡人數約一萬人。
伯格雷鎮上堆積不少國際救援物資,但因軍政府層層管制,或者官員索取賄賂,索明村落這類得不到官方援助的例子太多,村民即使向當地政府報告災情,所得的援助仍十分有限,甚至不被理睬。
另一個因素是,許多村落的居民在風災過後到外地求助,而如果整個村落看來空無一人,當局也就不會發放物資。
像索明這樣隔了兩、三個星期才回到家園的村民,只能自己設法聯繫願意提供救援的團體,請本地善心人士開著機動漁船,載運物資深入自己的家園。
此時,村民們的處境,就像伯格雷鎮上災後出現的詩歌所言:「納吉斯來一晚,人們一輩子的痛;屍體成山,學校沖垮,什麼都沒有了;不知道該去哪裡,未來猶如死路,同情我們的人們,能否幫幫忙?」
納吉斯造成海水倒灌,重創災區的部份土地因浸泡鹽水而鹹化,復耕還得等待。有些農民嘗試種稻,但許多家庭的耕耘機不堪使用或遭洪水捲走,水牛也在風災中死亡,靠著雙手耕種的作物,等到收成也已經是四到五個月之後的事。
緬甸南部三角洲的災民想要回到以往自己自足的生活,估計至少半年,由於救災速度牛步化,重建家園之路恐怕更是遙遠。【取自中央通訊社 The Central News Agency】 2008/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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