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歌手羅德里格茲

張慧英專欄－意外的革命歌手

作者： 張慧英 | 中時電子報 – 2012年10月2日 上午5:30

中國時報【張慧英】

你可以想像有人在不知不覺中成為改革運動的精神領袖嗎？這種時勢造英雄的事還真的有。如此戲劇化的經歷，發生在今年已經七十高齡的美國歌手羅德里格茲（Sixto Rodriguez）身上。

一九四二年出生在底特律、墨西哥裔的羅德里格茲，和鮑伯．狄倫一樣愛抱著吉他彈彈唱唱，歌曲裡一樣有對現實的不滿和對社會的批判，但帶點滄桑的聲音要比狄倫溫柔一些。一九六八年，他在酒吧演唱時被音樂製作人發掘，一九七○年出了專輯《Cold Fact》，接著再出《Coming From Reality》。不過專輯叫好不叫座，他始終沒紅起來。頗有政治主張的他，還曾經參選過底特律市長和密西根州議會議員，同樣也是不成功，後來乖乖回歸現實，從事房屋裝修工作，過著默默無聞的日子。

他以為自己的一生就這樣了，結果，完全不是。

他的盜版專輯飄洋過海，居然在南非和澳洲紅了，尤其是在七○年代的南非，不只黑人反抗種族隔離政策（apartheid），也開始有白人不滿這項政策的壓制而要求改革。最早帶動風潮的幾個搖滾樂團在他的歌中找到了共鳴，《Cold Fact》於是成為白人改革運動的主旋律。羅德里格茲在南非名聲爆起，比狄倫或披頭四還紅，雖然南非政府列為禁歌，但還是無法阻止他的歌曲傳唱。

不過，南非因為實施種族隔離政策而受到國際社會孤立，在那個還沒有網際網路的時代，封閉的南非與外界的資訊相當隔閡，而賣唱片的錢顯然從來沒交到羅德里格茲手上。總之，羅德里格茲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世界的另一端正帶領著反對運動；而南非這邊更離譜，打從一開始就以為他已經死了。至於怎麼死的，版本很多，有說嗑藥過頭，有說他在舞台上用槍自殺，最慘烈的是說他在舞台上自焚而死。

也就是因為版本太多，死因成謎，一位粉絲賽格曼（Stephen Segerman）在一九九七年成立網站「The Great Rodriguez Hunt」（羅德里格茲大搜尋），匯集各方資訊，後來他和史泰登（Craig Bartholomew-Strydom）乾脆親自跑一趟美國追查真相。由於羅德里格茲在美國實在太沒有名氣，他們經歷許多曲折，總算在一九九八年找到當初的製作人，問他羅德里格茲到底是怎麼死的，沒想到製作人說他活得好好的，「我今天早上才看到他，他就住在這條街上。」

這真是意外的好消息，兩人於是打電話給羅德里格茲，一開始他還以為是惡作劇而把電話掛了。當時的他，早已放棄了任何搖滾明星夢，完全沒想到自己將近卅年前的歌，竟然一直帶領著南非社會走向變革。

被發現還活著，於南非粉絲和羅德里格茲雙方而言都是驚喜，之後他去南非開演唱會，受到盛大歡迎。導演班吉羅（Malik Bendjelloul）非常喜歡史泰登和賽格曼尋找羅德里格茲的故事，覺得像現代的灰姑娘傳奇，於是拍成紀錄片《尋找糖人》（Searching for Sugar Man，〈糖人〉是《Cold Fact》專輯裡的一首歌），在今年推出後頗受好評，垂垂老矣的羅德里格茲也因此得到了美國媒體的關注。

說實話，這真是無心插柳。不過，歌曲是感性的，可以傳情達意，也可以激勵人心。在一個鬱積著憤怒、渴求變革的社會，集體情緒需要一個抒發的聲音，也需要一個與同志共鳴的平台。帶著批判與叛逆意味的《Cold Fact》，便被借用為南非白人反對運動的心情管道。那是一個時代的產物，時勢造就了一位革命歌手。

其實，傳唱的歌曲只是載具，真正在流動以及鼓動的，是許許多多人心中的怒懼愛恨。羅德里格茲成了老先生版的灰姑娘，年輕時的夢想終於成真，但〈糖人〉裡傾訴的失落與夢想，但依然是無數人的心情：「糖人，你快點好嗎？因為我對這些情景已經厭煩了。以一枚藍幣，請你，把我的夢的顏色都帶回來。」

你的夢想失去顏色了嗎？誰知道呢？也許它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