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3/02
採訪=李依文、羅璿、謝承學
撰文= 羅璿
「2025年，台灣恐怕有30%的酪農會消失！」鮮乳坊（慕渴股份有限公司）創辦人龔建嘉直言。台灣鮮乳太貴是不爭的事實，2025年《台紐經濟合作協定》（ANZTEC）全面生效，紐西蘭進口的液態乳全部零關稅，將不再會有配額外每公斤14元的關稅。龔建嘉分析，即便國人基於支持本土的信念願意多花一點錢買國產乳，但只要進口的業務用乳每公斤便宜10元，一般大眾通路便宜20元，這樣的價差下，消費者會直接改買更實惠的進口乳，就會有流失3成的國產乳銷量。「這還只是保守預測。」他說。
價格差異讓市場競爭加劇 不適者亡
乳品市場受打亂，品質與價格不夠漂亮的業者率先會被淘汰。「到時候沒辦法達到A級乳的酪農會率先被淘汰。」農委會畜牧處處長張經緯分析。而目前生乳品質不及A級（體細胞數每毫升 30 萬（含）以下，生菌數每毫升 10 萬以下）的酪農大約佔台灣1成。中華民國乳業協會理事長、台灣大學動物科學技術學系教授徐濟泰也認為，屆時國產鮮乳的市佔至少減少10%。
不適者遭淘汰後 再來，就是削價競爭
2015年成立鮮乳坊，同時站在產業與生產第一線扶持獨立酪農的龔建嘉解釋，台灣鮮乳產業6成供應給消費端，其餘4成則是食品加工、咖啡、飲料等B2B業務通路。根據《食力》「你是『鮮乳』控嗎？市售鮮乳國內外、大小廠你如何選？」問卷調查全台消費者，57.5%民眾表示「價格」是選購鮮乳的首要考量，更別說對於講究成本利潤的業者來說，便宜的進口乳勢必有巨大吸引力。「2B市場裡如果有一半改用進口乳，等於國產乳佔總體市場就少了20%，而2C市場來說，假設只有6分之1消費者比較講究價錢，改買進口，整體乳品市佔也佔了10%，等於國產乳的市場一共掉30%。」 同時，台灣人均咖啡量逐年攀升，業務用奶量需求只增不減，尤其是在夏天旺季，台灣國產乳源供應不及時，供應商極有可能率先採用進口乳，且逐漸習慣國外的供貨模式與價位。「這對業者是很強大的誘因。」屆時，乳品市場搞不好會有大幅度的降價促銷，等於是削價競爭。台灣大學動物科學技術系教授陳明汝警惕：「價格戰是一個必然的結果。」
台灣牧場營運自由度下降 成長將受限
除了乳品行情被打亂，台灣牧場也將會面臨擴增幅度受限、營運自由度下降的風險。龔建嘉透露，乳品廠與酪農戶談合約時，大部分為「全量契作」，也就是農民產多少生乳，廠商都買斷，且大多時候不會限制牧場透過購買其他牧場的牛隻擴增。因應台灣夏季缺乳的狀況，不少廠商也會依據農民多生產的生乳給出額外補貼，鼓勵農民優化生產技術與效率，年年進步。
以目前來說，乳品大廠在合約下可能依然是持續買斷，但開始會限制合作牧場不准買進新牛、限制牛隻移動，也取消夏季補貼。龔建嘉表示，「這等於整個產業卡住，牧場無法有成長計劃，未來反而會越來越沒有競爭力。」陳明汝也說，其實近年買斷小農生乳的廠商越來越少。統一酪農戶梁先生也告訴《食力》，許多與大廠簽約單一年的農戶都是有配額限制，通常要簽3～5年約才有可能買斷，可見廠商給予酪農的發展空間，彈性越來越低。
智慧化設備拉動產業升級 提升生產效率
尼采說過：「凡殺不死我的，必使我更強大」，即便競爭加劇、牧場發展受限，如何在便宜大量的進口乳進來時保持優勢，將會是酪農能存活下來的關鍵與升級的契機。因此，為了提升效率，已有部分酪農花錢投資智慧化設備。
如鮮乳坊合作牧場之一的桂芳牧場耗費上千萬購入「自動圓盤榨乳機」，這台機器在台灣不到6台，但每次只要3位左右的人力就能榨乳30頭牛，在人手不足、產業老化的酪農業勢必是長遠投資。桂芳牧場負責人曾仁瀚曾在科技業工作，2008年返回台南接手家裡的牧場時，便率先導入牛隻電子計步器，配上原有的電子耳標，無時無刻可以監測牧場內390頭牛的活動量、依據判定是否發情，不舒服、也可從胃部震動知道反芻狀況。整套系統耗費20多萬，一隻牛一套電子設備也需要將近4千元台幣左右。而這樣系統化的管理所產出品質穩定的牛乳，也是他能夠與鮮乳坊合作的最大原因。「我們都說，這是牛的小米手環。」龔建嘉笑說。
台南梅桂牧場除了擁有同樣的電子偵測設備，甚至也有自動擠乳機，乳牛感覺到想泌乳，就會自己走進去，透過感應器能在每次擠乳時記錄每一頭牛的擠乳次數、泌乳量、體重。也讓陳明汝大讚梅桂牧場不只是「自動化」更是「智慧化」，像桂芳牧場、梅桂牧場系統化提升養牛效率與乳品品質，產業才會進步、有競爭力。
其實，台灣乳品品質不輸國外，如何獎勵與凸顯這些優秀酪農，很重要。龔建嘉指出，台灣高溫多濕，卻可以透過技術產出好吸收的「A2乳」、品質好的A級乳。不管是在動物福利、環保效益、品質控管也都有不少先驅者。「效率不是一切、台灣鮮乳價格確實高。」他說，而如何把價值也體現出來，才是接下來的關鍵。
旗下自營2間牧場、與超過12個契約酪農戶共飼育2200頭乳牛的知名手搖飲品牌迷客夏總經理黃士瑋也認為：「2025年台紐協定未必是壞事，可以凸顯台灣乳源的優秀。」陳明汝提醒，「轉型卻需要花很多時間。不管是品牌做出在地化的鮮乳（如崙背、初鹿這樣鮮明的特色）、或是像鮮乳坊這樣的玻尿酸、A2乳，做出能與國外大廠區隔化的特色非常重要。沒特色的大廠乳就面臨很大的衝擊。」可見，2025年紐西蘭液態乳全部降為零關稅，對台灣酪農業不僅是挑戰，更是轉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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