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世界第五大國、拉美最大經濟體,
以足球、咖啡、嘉年華聞名於世,
它是熱情舞動著森巴的南美巨人,卻也是飽受殖民暴力創傷的混血兒。
奴隸制帶來的遺毒滲透其文化基因,成為民主發展的絆腳石,使它成為一位步履維艱的巨人…
文/莉莉亞.蘇瓦茲、海洛伊莎.史塔寧
巴西近在咫尺
巴西史有這麼多的來來回回、前進與後退,可能具有「混血兒」特徵,在某種意義上,像巴西的人民。這個歷史提供多重的答案,有時模稜兩可,不能以傳統的節日和慶典闡明,也不能單憑客觀因素或明確的演化觀點探索。巴西的歷史是一種混合體,產生不同的「記憶」形式。巴西史是「混血兒」,不僅因為它是一種「混合物」,而且它顯然是一種「分離」。這個國家以地主的權力為特徵(許多地主擁有龐大的莊園,一座城市的規模),權威主義和個人利益始終根深蒂固,動搖公民力量的自由行使,削弱公共事業,爭取人權的鬥爭隨之減弱。巴西有一句流行的諺語:「如果你偷一些,你是小偷;如果你偷很多,你是首長」,彷彿使這個觀念合法化(現今備受爭議、被廣泛討論):有錢有勢的人被豁免,他們是不容置疑的公民。
還有一個特性,當作社會建構而非自然建構,不是民族特有,然而,令人震驚的是,它抗拒改進,始終存在於巴西史。暴力的邏輯和語言,深深嵌進巴西文化的決定因素。自從殖民化初期以奴隸制為顯著特點,暴力一直是巴西史的特徵。這種暴力史滲透巴西社會,擴展到各方面,幾乎自然化。雖然巴西不再實施奴隸制,但是奴隸制的後果投下揮之不去的陰影。這種暴力和痛苦的經驗,在現代的巴西社會重複、擴散並持續,在許多方面影響民生。
巴西是最後一個廢除奴隸制的西方國家,現今巴西繼續支持社會不平等和種族歧視,雖然加以掩飾,同樣悖理。儘管差別待遇不具法定形式,但是窮人、尤其是黑人,受到司法系統最嚴厲的處置,平均壽命最短,最難取得高等教育和高度勝任的工作。奴隸制難以磨滅的印記,對巴西文化起制約作用;這個國家根據膚色的層次自我定義。功成名就的人變得「比較白」,而貧寒的人變得「比較黑」。但是巴西人的自我認同,不止步於這種漏洞百出的民族意識,在這個國家,許多最著名的文化活動:卡波耶拉戰舞、坎東伯雷教、森巴、足球,有種族包容性。巴西的音樂與文化,起源和奇異點都是「混血兒」。儘管如此,不能忽視社會排斥的程序眾多;這些程序反映在有限享用娛樂和休閒、就業市場和保健服務(影響出生率),以及警方的日常恫嚇,以種族的相貌判定為基準。
在某種程度上,這種膚色與習俗的混合體,種族混合,塑造巴西的形象。一方面,這種混合靠暴力鞏固,各種民族、文化和經驗強制輸入這個國家。絕非所謂的社會和諧的嘗試,而是深謀遠慮地將不同種族混在一起。這起因於購買非洲人;用武力把非洲人帶進巴西的數量,比帶進任何其他國家的數量大許多。從非洲帶出來的全部奴隸,巴西接收四○%以上,在葡屬美洲的種植園工作,總計約三百八十萬人。現今,巴西人口六○%是黑人和「棕色人種」;因此,除了奈及利亞,巴西可以被歸類於人口最多的「非洲」國家。另外,縱使有許多爭論,據估計:在一五○○年原住民人口是一百萬到八百萬,與歐洲人「邂逅」後,其中二五到九五%被摧毀殆盡。
另一方面,不可否認,同樣的種族混合使其他國家相形見絀,產生一種社會以異族通婚、混合的節奏、藝術、運動、香料、料理及文學表現為顯著特徵。可以說「巴西的靈魂」五彩繽紛。巴西人有各種各樣的容貌、特徵、思考和理解這個國家的方式,是種族混合根深蒂固的證據,也是混雜的性質和形形色色的經驗產生新文化的證據。文化多樣性或許是這個國家最重要的面向之一,以「分離」和漫長的人種混雜(mestiçagem)過程產生的「混合物」為印記,並且受制約。
雖然這是數百年來遵照差別待遇行事的結果,但是巴西混合種族的靈魂(源於美洲印第安人、非洲人和歐洲人的混合物)提供新視角。這個國家未遵守統治者與被統治者(歐洲人與美洲印第安人,白人與非洲人)確立的相互關係,所產生的文化有多重意義。如同吉馬良斯.羅沙(Guimarães Rosa)最重要的小說人物之一 ——里奧巴爾多.塔塔拉那(Riobaldo Tatarana),曾經說:「這棵樹被禁錮在命運的小土堆裡,它卻張開那麼多臂膀」,所以,巴西有混合的靈魂,也有許多臂膀。巴西不能被歸類,把最顯著的文化實踐變得曖昧不明;這個國家既是世界的一部分,也與世界的其餘部分截然不同,但是永遠是巴西的。
這個國家有許多特性。利馬.巴雷托的原文以激動的諷刺下結論:「我們繼續頑強地活著,盼望著、盼望著……盼望什麼呢?明天或未來的某個時候,可能發生意想不到的事;說不定,突然交好運?花園有寶藏?」歷史學家布阿爾克.德奧蘭達(Sérgio Buarque de Holanda)在一九三六年的開創性著作《巴西的根源》(Raízes do Brasil)說明:這是巴西的民族執念,一個國家費心尋覓每日奇蹟、或某個出乎意料的救世主。他把這個特性稱作「包法利主義」(Bovarism),用這個概念表示「對我們自己的現實難以克服的幻滅」。從此,卡里奧卡(Carioca,里約熱內盧)的文學家們採用這個概念,描述巴西對「外國習俗」上癮,「什麼都模仿,彷彿那是自己的原料」。
●本文摘自聯經出版之《巴西:被殖民掠奪的熱帶天堂,以狂歡掩飾創傷的森巴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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