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我腳下／我們之間的距離

【聯合報╱田定豐】 2014.10.26 03:49 am

攝影／田定豐 前陣子，當起背包客，去印度旅行。行前，很多朋友不斷告訴我當地治安和衛生習慣所引發的種種故事。向來帶著什麼都不怕的「傻膽」旅行的我，這次在聽了眾人的提醒後，心理上多少有了「準備」。 ● 生與死距離這麼近 從新德里到瓦拉納西，一路警戒著，前來搭訕的人們，微笑背後也許暗藏詭計？還是單純出於真誠？我已無從分辨，只能不斷搖手拒絕，作為一種自我保護。 瓦拉納西的恆河上，我被當地人虔誠的信仰感動，這才開始張開好奇之眼，探索異國文化風情。 沿著恆河祭壇旁一路慢走，少不了各種希望我們遊船、買祭品和藝品的推銷，但已不是那種緊迫盯人的方式，至少可以讓人自在感受，這條傳說從天空流下來的聖河。 看見我左手邊焚燒遺體的火爐不斷冒煙躁動，和我右手邊盡情在河中玩耍的男孩子們，內心受到衝擊，生命與死亡、快樂和悲傷的界線，模糊了起來。我們總以為生命很長，很多夢還可以慢慢作；但，當下，生命的無常就在我眼前顯現，生和死原來是這麼近的距離啊！ 恆河邊上許多人來去匆忙，他們知道自己的下一個腳步會落在何處嗎？喧囂中，有修行者正閉目冥想，他們的心是否真能安住在這擾攘裡？迎面走來一對來自日本的年輕情侶，他們可知道愛情和慾望的分別？ 問號不斷浮現腦海，許多是我不曾想過的。我們的日常，總是習慣接受原來的軌跡，從不對自己的生命提出質疑。 更多時候，我們在內心困頓、找不到方向時，尋求宗教的力量獲得慰藉。但在認識諸神之前，我們有先好好認識自己嗎？ ● 煩惱和解答來自心 攝影／田定豐 我眼前有一位船夫，正為他的船漆上五顏六色的可愛圖案。我前去攀談：「你的船畫得很有特色，好像跟別人的船不太一樣？」 他靦腆笑著告訴我：「我從小就喜歡畫畫，我有五條船，常會把夢裡看到的一些畫面，畫在不同艘船的身上。你想坐船嗎？我們可以到對岸，那邊人很少，看過來的感受會不一樣。」 「好啊！」我點頭。 坐上他的船，大約二十鐘左右便抵達對岸。他突然要我回望原來散步的河岸上那一排排老房子，開始介紹起房子的歷史。「那棟就是有名的小說家普列姆昌德（Munshi Premchand）的家，百年前，他都在那裡寫作。」 眼前的船夫生動地談著：「我為自己身為一個瓦拉納西人而感到驕傲，我們這裡有幾千年的歷史和傳統，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改變過！」這番話，讓我這個自以為從已開發國家來的旅客感到汗顏。 「我家有十三個人，就靠這五條船維生，很滿足於恆河帶給我們的一切。」 我問他：「你有過煩惱嗎？」 他大笑起來：「沒有！我們擁有和失去的，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為什麼要煩惱？我們在這條河上生活，也在這條河上離開這世界，我們已經是最幸運的人了。」 攝影／田定豐 一切的擁有和失去，都不是我們能控制的，為什麼要煩惱？ 很簡單，也很有力量的話。這是船夫給我的提醒。 我們追求各種方法取得心靈的解脫，我們也在許多大師經典的話語裡尋找依靠。而真相和答案，就在這位年輕船夫身上：努力生活，接受一切命運的好與壞。 學會接受，還有什麼是放不下的呢？其實，煩惱都是自己所造就出來的。 原來，答案不必尋找，距離只是我們心中的一把尺而已。 田定豐將於11月1至27日，於華山文創產業園區紅磚六合院C棟好樣思維，舉行印度攝影展「之／間的距離」，詳情可上https://zh-tw.facebook.com/TianDingFe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