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照片說故事》炒一塊航空城土地

 

這樣的標題帶著驚悚卻不誇張,我家是真的炒過航空城土地,而且還小賺一筆。

那是我還在念中學的時候,因為家境艱窘,連上學的汽車月票都買不起,只好潛入軍用機場攔軍便車搭。偏偏當時我們小村一陣倒風,許多鄰人、小商店業主,常在一夜之間全家都消失無蹤了。

跟會是當時非常流行的民間互助金融往來,會首能夠得到會員出資以供急需之周轉,會員則有利息可賺,只是彼此依靠的是誠信往來,會首或會員都有可能忽然宣布倒閉。那一陣子,我們被倒閉牽累的先後有好幾起,我們家的小店也因為顧客欠帳,或是家母跟會連續被人倒帳,家計真是雪上加霜。

倒閉者中,有一戶是親戚,男主人我們尊稱為叔公,曾是地方上備受尊敬之人,可惜早逝。女主人即我們尊稱的嬸婆,一肩扛起全家一個大型的雜貨店及養兒育女重責,非常認真地為生活打拚。

嬸婆和我們一家往返親密,相當照顧我們。有一次她來遊說家母和她合資買一塊農田,對於總是捉襟見肘的我們,何來力氣籌錢買地呢?嬸婆大有男兒風,向家母說,買地的錢她可先代墊給我們,等到土地漲價賣了才還她。這等於我們做的是無本生意,媽媽舉棋不定之間,她已把地買了。

那塊地或許有五、六分之大,如果以坪來計算,一千八百坪大概是少不了。但當時買賣農田沒有人以坪來計算,都是論甲、分買賣,一甲地約三千坪。

沒想到,那塊土地竟然短時間內真漲價了!嬸婆問我們要賣還是要留?媽媽連土地錢都還沒有給她,天天為此事著急,立刻就決定賣了。嬸婆搖搖頭嘆了一口氣說,她自己最近手頭也相當吃緊,沒有能力長期持有,只好一同把地賣了。

賣了地,嬸婆清清楚楚和我們計算買賣之間的價差,和我們應得的利潤。我聽母親說,以當年而言,可真是一筆大數目。

嬸婆沒有騙我們,她當時確實財務遇上了困難,再撐了幾個月,也悄悄把店門關了,連夜攜同兒女舉家他遷不知去向。

嬸婆離開小村時還欠著我們一些會款,或許和我們得到的土地買賣利潤相去不遠,這似乎也是天意。

位於台一一○號公路旁的地皮。

位於台一一○號公路旁的地皮。

那塊土地就位於台一一○號公路旁,幾十年來我們行經其前難計其數。然後就在這幾年間,突然出現了驚天動地的改變:航空城計畫出現了,什麼蛋黃區、蛋白區,炒地皮集團蜂擁而來,一塊地被買進賣出輪番交易,地價節節飆高,最高時我聽到的是每一坪十二萬台幣的天價。十二萬元買一坪農田或菜園,真是瘋了。如果我們當時咬緊牙關堅持不賣地,豈不成了坐擁億萬家財之人?

但是我們並不覺可惜,我們始終覺得土地是用來耕墾的、植栽的、建屋供人居住的,而不是用來被炒的,因此並無得失之感。

幾十年後,我們在離老家四十公里處郊野,意外購得一塊極其低價的法拍農地。拍得之後,一名隔壁村的有名望人士來訪,開口要我們以一倍價錢把這塊土地賣給他,我們婉言拒絕。感恩土地公安排讓我們買到喜歡的地,絕不會把地當做炒來炒去的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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