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救瀕危語言















7月號/2012 -2012/07/02出刊




 












搶救瀕危語言
7月號/2012

消失中的語言
每隔14天就有一種語言消失。到了下個世紀,因為各族群放棄母語,改用英語、漢語或西班牙語,地球上目前人類使用的約7000種語言中,幾近一半將可能消失。當某種語言不復存在時,失去的是什麼?


地球上70億人口所用的語言約有7000種,如果可以平均分攤,這樣的統計數字看來足夠穩當地提供每一種現存語言各100萬使用人口。但語言就像人生,情況並非如此理想。全球人口中有78%使用85種最大的語言,而3500種最小的語言,使用人口僅有825萬人。因此,以英語為母語的人口為3億2800萬人,漢語為8億4500萬人,而俄羅斯聯邦圖瓦共和國所使用的圖瓦語則僅有23萬5000人。語言學家認為,在接下來一個世紀之內,全球現行的語言幾乎有一半可能會消失。超過1000種以上的語言已被列為極度或嚴重瀕危──正在被遺忘的邊緣舉步維艱。


但相較於其他那些極其弱勢,有些使用人口低到僅有1000人,或區區數人,甚至僅剩一人的語言,圖瓦語還算是很強健的。例如美國加州的溫圖語,或奧勒岡州的西拉茲迪尼語,或澳洲北領土的原住民阿莫達克語,都僅存一或二個流利或半流利的使用者。最後一名使用某種語言的人,簡直就是生存在無法以言語表達的孤獨中。


在這個日漸全球化、連結更緊密,也更同質化的時代,偏遠地區所使用的語言不再受到國家邊界或自然界限的保護,免於主導世界傳播和商業的強勢語言入侵。漢語、英語、俄語、印地語、西班牙語和阿拉伯語的勢力似乎已經延伸到每一個小村落,和圖瓦語、雅諾瑪米語及阿爾泰語等展開挨家挨戶的競爭。部族村落裡的父母親經常鼓勵他們的孩子遠離祖先遺留下來的孤立語言,接近能夠讓他們受到更高教育及有所成就的語言。


位於印度的東北角的阿魯納恰爾邦的一處山腰裡,有一座名為帕利濟的小農村,居住的全為阿卡人,而化為殘缺的語言付出沉痛的代價。阿卡族幾乎與世隔絕,自給自足。村民自己種植稻米、山藥、菠菜、柳橙和薑,宰殺自己所養的豬和山羊,也自己蓋房子。孤立讓這個部落養成徹底自給自足的生活型態,這點可以由阿卡語中缺乏「支薪工作」這樣的字眼看出來。


然而問題來了,他們的語言面臨失傳。他們的人數必須要多到足以不近親通婚,才能將種族和語言夠延續下去,以在耶穌會學校的25歲阿卡教師帕里奧.尼瑪索為例,他過世的父親是一名祭司,遺留給他一袋具有「法力」的儀式用品。然而他卻無法使用這些東西,因為他父親將咒文傳承給他之前就過世了。沒有咒文,就無法讓那些器物在人的身上發揮力量。


語言學家們已經找到許多語言熱點(類似於生物多樣性熱點),它們同時具有高度的語言多樣性及大量的瀕危語言。不少語言熱點都位於世界上最難到達、而且通常也最不友善的地方──例如阿魯納恰爾邦。屬於邊界限制區域的阿魯納恰爾邦長期封鎖外來者,因此阿卡語和其鄰近的語言才受到保護。連其他的印度人未獲聯邦政府許可也不得進入此區,因此它脆弱的狹域文化排除了外來勞工、現代化——及語言學家的打擾。由於它令人難以置信的語言多樣性幾乎尚未經過探究,故有語言學黑洞之稱。


持續瓦解中的全球生物多樣性,對於語言滅絕的危機可不僅僅是個貼切的隱喻而已。語言消失對於人類知識的剝奪,嚴重程度不亞於某物種滅絕時,我們可能失去某種未來的神奇藥物。小型語言要比大型語言更能提供解開自然之祕的鑰匙,因為其使用者的生活往往與周遭的動、植物緊密相連,而他們的談話也反映出他們觀察到的事物特色。當一個小型社會放棄他們的語言,改用英語或西班牙語時,想要將傳統知識,如藥用植物、食物種植、灌溉技術、導航系統和節氣等傳承給後代時,將會面臨重大的阻礙。


美國語言學家大衛.哈里遜及葛瑞格.安德森自2008年起開始前往阿魯納恰爾邦,研究那裡的語言。他們是全球許多從事消失中語言研究的語言學家的其中兩位。這些學者有的與學術單位及研究機構合作(哈里遜和安德森均參與國家地理學會的「永續之聲計畫」),其他人則是為將聖經翻譯成新語言版本的聖經社團工作。世界語言的權威索引是由美國宗教組織國際語言暑期學院所編訂的《民族語言錄》。研究者的目的可能是以不干涉的方式,在某一種語言消失或遭外來影響之前記錄其文法及語彙,也有可能投身其中,為口語開發出書寫文字,匯編成字典,並教導母語使用者寫字。


居住在加利福尼亞灣附近索諾蘭沙漠的墨西哥塞里人,傳統上曾是半遊牧的狩獵採集者。他們的生存和索諾蘭沙漠及加利福尼亞灣物種的特徵及行為緊密相連,與動植物世界的親密關係是塞里人生活及他們所使用的圭米克語的特徵。


美國語言學家艾德華.莫瑟及瑪莉.貝克.莫瑟在1951年到埃迪森波奎和塞里人同住時,這個部落正處於衰敗期──麻疹和流行性感冒的爆發導致他們的人口減到僅約200人。但對於研究人員來說,那卻是個很有利的時機,因為這個部落的文化尚未被周遭的主流文化收編。瑪莉.莫瑟權充部落的護士和助產士。歷經多次接生後,那些家庭按照習俗給她乾燥的嬰兒臍帶,她則將它們保存在一個「臍罐」中。他們同時也將他們以八股頭髮編成的長辮子送給她;那是男人前往墨西哥城鎮時被迫剪下來的印第安標記。辮子有如文化臍帶,是舊與新之間的連結,也是一個斷裂聯繫的證物。


莫瑟夫婦的女兒凱西在埃迪森波奎的塞里部落中長大,她和國際語言暑期學院暨北達科他大學的語言學家丈夫史帝夫.馬列特,承續了莫瑟家的塞里語研究。這個族群現今能講塞里語的人已經回升到650至1000名。他們能成功地保有自己的語言,一部分源自他們對墨西哥主流文化的敵視。塞里人接納的現代奢侈品在進入部落時都不用西班牙語名稱,例如汽車就催生了一串新字彙。塞里語的汽車消音器是ihiisaxim an hant yaait,意即氣息進入其中會下降的零件,而塞里語的「分電盤蓋」則結合了在加利福尼亞灣中游動的電魟和「讓你受電擊」。這些語詞就像扎入沙地的蠟燭木莖一樣:圭米克語的語彙是活的,在成長的同時,它也在其文化周圍創造了一道活籬。…精彩故事,請訂閱《國家地理》雜誌139期(2012年7月號)。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