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馬拉汗‧馬蘇迪對守護祕密很有一套。他是位於喀布爾的阿富汗國家博物館館長,就如同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把藝術品藏在鄉間、以免它們落入納粹手中的法國人民一般,當馬蘇迪和幾個值得信任的守鑰人看到他們的國家淪為人間地獄時,便將阿富汗的古代珍寶收藏了起來。 先是蘇聯於1979年入侵阿富汗,接著大約十年之後,一場激烈的內戰讓大部分的喀布爾淪為廢墟。在阿富汗軍閥掀起漫天戰端、爭奪喀布爾的控制權時,士兵們洗劫這座國家博物館,把最上等的文物拿到黑市販賣,還用博物館的紀錄文件來點燃營火。1994年,博物館的建築遭到砲擊,屋頂和頂樓因而毀壞。最後一擊出現在2001年,一隊隊揮舞著榔頭的塔利班狂熱分子前來,把他們認為是偶像崇拜的藝術品砸毀。破壞殆盡之後,有超過2000件文物化為碎片。 在那些黑暗的歲月中,馬蘇迪和其他幾名博物館人員對藏匿起來的博物館文物守口如瓶,這其中有阿富汗最珍貴的寶藏——著名的大夏金器。1988年,蘇聯的占領結束、內戰繼而爆發,馬蘇迪把這些金器藏在總統宮殿底下的地窖。世界各地的研究人員對於能否再見到這些珍寶已不抱希望,他們認為大夏金器已一件件被賣到非法的古董市場,或是在塔利班最後的掃除偶像狂潮中摧毀。 到了2003年10月,距離美國領軍的多國部隊推翻塔利班政權已超過兩年,大多數守鑰人都已經失蹤或逃離阿富汗,馬蘇迪覺得是該看看這些文物是否在戰火中倖存下來的時候了。一組鎖匠在當月撬開保險箱時,大夏金器一件不少。五個月後,研究人員打開堆在同一個地窖中的一組貯物櫃,於是又有了一個讓人驚訝不已的發現:有2000年歷史的象牙雕刻與玻璃器皿。它們是在1930年代從名為貝格拉姆的遺址發掘出來的無價之寶,世人原本以為已經遺失了。馬蘇迪的館員也將它們收藏起來,並保存得相當完好。 「如果我們沒有將它們藏起來,阿富汗的珍寶將永劫不復。這是事實,知道真相的人都守口如瓶。」馬蘇迪說,並且一邊在他布置十分簡陋的辦公室中啜飲著薑茶。他的博物館——阿富汗的博物館——已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以及其他國際捐助者的協助下進行重建,目前館內也非常忙碌。展覽規畫人員穿梭於一間又一間的展覽廳,為日後的各項設施進行測量;教師們以達利語向一群戴著頭巾的女學生講課。在門口,穿著灰色法蘭絨制服的警察保持著嚴密的警戒。博物館的參觀人數緩慢增加到一年約6000人次,儲藏室中裝滿了失而復得的文物;世界各地的報關員攔下這些遭掠奪的文物,歸還給阿富汗,其中約5000件是瑞士與丹麥沒收的。在倫敦希斯羅機場的一座倉庫中,英國警方查獲、超過四噸的贓物正等著送回阿富汗。 在博物館大廳,馬蘇迪說明重建先人的遺產有什麼意義。展示櫃裡立著一尊真人大小的菩薩雕像(菩薩是一種佛教神明),它的歷史可回溯到公元3世紀,那個年代的阿富汗是個佛教盛行的地方。塔利班的榔頭敲碎了這尊黏土燒塑像,而館方的保存專家最近才將碎片拼組完成。裂痕仍然可見,但是菩薩的容顏再度散發喜悅虔誠的光輝。 「我們一把碎片復原完成,就會將它們一件一件公諸於世。這項工作將進行好多年。」馬蘇迪說。然而那些萬中選一、他與館員們隱藏了許久的文物,在可見的未來並不會在喀布爾公開展出。這座博物館缺乏適當的保全系統,人手也一直短缺;同時,喀布爾周邊一連串的自殺炸彈事件也突顯出危險依然存在。 即使面對這些問題,阿富汗人還是將他們的古代珍寶匯集成一套令人讚嘆的展品,讓它們進行國際巡迴展出。阿富汗政府請求國家地理學會清點這些文物、協助安排展覽的相關事宜,在歐洲巡迴展出兩年之後,目前正於美國華盛頓特區的國家美術館展出。阿富汗人希望這項展覽除了能保護寶物的安全以外,也能提升他們國家的形象。 馬蘇迪說:「阿富汗的歷史是一部接受他人的藝術、然後將它們轉變為我們自己的表現方式的歷史。」他相信這項展覽能幫助人們不只看到阿富汗偏狹孤立的近代歷史;畢竟長久以來,四海一家的開放精神始終是這個創意大熔爐以及絲路貿易樞紐的特色。 走過喀布爾或馬薩沙里夫的市集,你就會看到原因何在。2000多年以來,人們都稱阿富汗為亞洲的十字路口,這張臉看起來像是地中海人,另一張臉則像阿拉伯人——或印度人、中國人,或東歐人。眼珠的顏色從青豆綠到栗子棕、到某種類似橘色的顏色都有。連續不斷的外來入侵和影響編成一塊由多元種族構成的織錦,留下了這次巡迴展策展人、國家地理學會的菲德列克‧希伯特口中所謂「全中亞最耀眼的某些考古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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