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瓶散落蛻變為天使部落 「比亞外的故事」

我蹲在高麗菜田旁睜大眼睛觀察，被蟲蛀過的空洞雖有，但是並不多。原來，大自然自有其力量……

圖／范斯

一個秋日的清晨，我隨著公視「行走TIT」節目團隊搭了兩個多小時的車，就在我被左彎右拐的山路晃得七葷八素時，終於抵達桃園縣復興鄉高義村山上一處泰雅族的部落「比亞外」。
│部落覺醒大改造│

比亞外有機蔬果煮成的超美味飯菜。 攝影／九四三

「比亞外是什麼意思啊？」「就是比亞洲還外面的意思啦！」哈，真是好記，雖然不是正解，但原住民的幽默真令人佩服。
從節目工作團隊的口中，我才知道這個人口只有一百多人、僅僅十五戶人家、位居深山的小部落，竟然曾被交通部觀光局選為「不分區國際光點計畫」聚落，以及房仲業者所辦「社區一家幸福行動計畫」的社區類首獎。更有意思的是，這樣的幸福模範部落，十年前居然是個隨處散落酒瓶與垃圾，連自己族人都看不下去的地方。究竟是什麼樣的魔力，讓一切起了變化？
原來是教會的推動，讓部落上上下下從各個面向逐一「覺醒」。這十年中，一位本來具有攻擊傾向的婦女，在眾人愛的陪伴下痊癒，成了部落中挑起大梁的文化導覽老師。此外，醒悟到保育的重要，本是獵捕藍腹鷳的獵戶，也搖身一變成為守護保育類動物的天使。而原本連淨化環境都無力的村落，在小農們的決心下，拋棄了數十年來施化肥、灑農藥的習慣，開始堅持有機無毒，將農地改頭換面。從施農藥的愧疚，轉為守護食品安全的光榮。
現在，比亞外還籌畫了部落一日遊和兩天一夜的生態體驗行程，參與者除了能學習到泰雅族傳統文化和生態智慧，還可以前往原鄉農園，品嘗與大自然共榮共存的美好果實。
在無毒農園體驗的行程中，我們來到一處依著山坡地闢建的小菜園。為了走向自然無毒農業之路，而吃足苦頭的有機達人阿戴尤幹說：「起初我一直勸我先生不要做這種傻事，因為一塊地要先荒廢六年，才能恢復地力。而重新種植後，也就是剛開始停止農藥的頭幾年，收成簡直慘兮兮，有一半以上的水果都被蟲子吃光或啃得很醜，根本不能拿去賣。」
但是，當地力恢復後，或許因為植物有了抵抗力，即使沒下農藥，蟲害也不嚴重，眾人也更確信自己走的道路是正確的。
「我們原住民習慣分享，和蟲子分享蔬菜水果也不錯，牠們吃一點，剩下的我們吃。以前人類為了獨占全部，就得和蟲子一起把農藥吃下肚，這樣不好，我們寧可不要吃那麼多，但是要吃安全無毒的食物。」她說。
│媽寶蔬果難敵天│
回到部落務農的青年阿忠，熱情的摘了豆莢給我們品嘗，從來沒生吃過田裡蔬菜的眾人莫不點頭稱讚：「好甜喔！甜得像水果啊！」
自從知道豆莢殘留的農藥經常超標後，我已經很久沒有吃豆菜類食物了，現在終於可以放心張口大嚼。沒有農藥的豆莢，吃起來甜美在嘴裡，安然在心裡。
我蹲在高麗菜田旁睜大眼睛觀察，被蟲蛀過的空洞雖有，但是並不多。原來，大自然自有其力量。
飯桌上，我們享用部落有機蔬果煮成的飯菜，大夥吃得津津有味，直嚷著：「為什麼自然農法種的就是這麼好吃？有食物天然的清甜。」吃了比亞外無化肥的地瓜葉，我才赫然醒悟，原來我以前買的地瓜葉多少有點苦澀，竟是因為過多肥料催生的後遺症。
如果把農作物比喻成學童，傳統加肥、加農藥的方法就像填鴨式和過度保護的教育。依賴農藥驅除菜蟲的植物，像缺乏自行解決問題能力的媽寶，自然較難成為人見人愛的孩子。同樣的道理，用過度加工方式種出來的媽寶蔬果，也不會好吃，「上天做的食物當然比人工做的食物美味啊」，飯桌上我若有所悟。
比亞外轉為天使部落的行動並不僅止於食物安全的議題，他們還為下一代的教育及年長者的社會福利努力──用原住民最嘹亮的歌聲，錄製CD對外販售，籌募教育和敬老基金。有了這筆基金，便可以支付青年學子的獎學金、居民進修才藝的學費，以及探視部落老人時發送的慰問金。
原本對於素人錄製唱片沒多大興趣的我，卻在體驗部落周日禮拜詩歌獻唱的過程中，被宛如天籟的歌聲「震」了一下。論音色和合音平衡，一點也不輸職業水準，不愧是素以音樂長才聞名的原住民，連民間團體的演唱作品都不同凡響。
我從充滿自信的歌聲裡，似乎也聽到了比亞外從酒瓶散落蛻變為天使部落的種種努力。看來，這個「比亞洲還外面」的小小部落，其實是個「比薩摩亞還世外桃源」的好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