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的春天》
從「新自由主義」崩解到「直接民主」再崛起,
從「阿拉伯之春」到歐債危機,
直探事件現場,見證一波波為尊嚴而抗爭的覺醒運動真相。
卡謬:「痛苦是個人的,一進入反抗行動,痛苦則成為集體的。」
海嘯衝擊了原本美麗的地中海,波濤洶湧。二○一一年,地中海以南的北非,平地一聲雷,掀起轟轟烈烈的阿拉伯革命;地中海以北的歐洲國家,尤其是深受債務危機之苦的歐豬四國憤怒的一代振臂高呼,點燃悲壯的占領行動,這一波波浪潮甚至襲捲至大西洋彼岸的美國紐約華爾街,攫獲國際媒體的目光。
這次,張翠容行腳於革命事件現場,跨越地中海兩岸,親訪希臘、西班牙、埃及與突尼西亞,以一種在地而全面的觀點,探索這一場接一場如推倒骨牌般為民主與經濟抗爭的覺醒運動浪潮,試圖為讀者呈現事件的真相,並提出更寬廣的思維角度。
阿席斯.南地在他1983年發表的重要著作《貼身的損友》(THE INTIMATE ENEMY)前言的起始就引用了卡謬的名句:「透過我們的時代所特有的一種奇異轉調法;赤子之心(innocence)被召喚來首肯它自己。」
張翠容在《地中海的春天》一書的後記中談到心裡的瘟疫之際,倚著沿地中海奔馳的火車窗邊,隨著美麗又荒涼的景色映入眼簾的她,對著似在面前的卡謬,聞著發黃的《瘟疫》本子散放的塵埃,這時她引用來作為她全書的結語卻是卡謬的這些話:「痛苦是個人的,一進入反抗行動,痛苦則成為集體的……然而這個事實使人擺脫了孤獨狀態……人類有權追求幸福,而唯有透過『反抗』,才能獲至這個幸福。」--《反抗者》
這個張翠容就是我二十五年前認識的,四分之一世紀來,自始至終都遊走不止,追索無境的「過動」卻異樣「清明」的戰亂災厄/不堪景況的見證者,也是死別生離/非人境遇的書寫人。
既是老友也就數不清楚此書是她的第幾本專著;而其中的文字有多少又是我在各種媒介與傳訊中早已悉知,或不只一次曾經過目的東西了;這些熟稔都不打緊,因為不管是在巴勒斯坦危機時阿拉法特被困的寥落營地之內;或是在硝煙若地獄之梵的戰地火光之前,我們這輩無從為她的安危擔心或置喙的舊知,在在自她終於發文的撰敘中所汲取到的,毋寧是絕無一絲誇大或矯情的赤子之心的暖流與企望。
作為翠容這個「人」的、她本身生命歷程之某些片段的吉光片羽,與夫隱現其中珠閃畢現的反思與洞見;這幾篇圍繞地中海週遭的細緻陳述,為我們帶來人物、思憶;抗爭、校場;倖存、生繼,至於喪亡、希望……其之所以予人以一種耳鳴不已之際的「一派寧靜」,加之其間之空洞、孤獨,或可怕 --或如她前言中所說的「令我們領會到深深的悲痛與無奈……」-- 究其實,我以為它們恰恰踐行了魯迅所說「於無聲處聽驚雷」的認知和旨向;自安哲羅普洛斯錯置的希臘映像;到塞萬提斯斷了左臂的唐吉訶德;到歐維爾向它敬禮的失守的卡塔隆尼亞;它們揭示的當然不只是一個個王朝復辟、共和巷戰的場面。
在資本主義海嘯與泡沫之間,寧靜謀殺下的萬眾所身負的、當然絕不只是某種心靈的地中海裡的縈繞糾錯,甚或革命的春望與鄉愁;那些都是已然或將是的血肉長城,或它的廢墟,不是嗎?
民主的崎嶇路,豈僅是北非及地中海兄姊們的宿命耶?
自由與尊嚴的吶喊之外,我人到底能否自冰凍的火燄中見到生民的希望呢?
回眸港台二十一世紀起始以來的種種變化,我人最最醒目的功課就是學習到了在政治抗爭各種場域與層面上,運動即令每有斬獲,而反動勢力則無時不在進行反撲。抗爭的不進即退既為鐵律,此種覺知或猶殊屬輕言;民主、自由、生計、人權的爭取,其「得而後失」更是我輩痛定思痛的椎心教訓。「全球化不是什麼」和「民主不是什麼」是我們用血淚交付著學費,非天天學習不可的功課。
這方面、翠容長年來的堅持思考與寫作,幫我們作了不少可貴的作業;特別是在跨社群、超地域的地基上為我們提供了參考與對照。我相信每一個像我這樣的讀者都要多謝她的勞作,也期待她下一本書、下下一本書的早日完成,見世。
丘延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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