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雨林咖啡,展開台灣與印尼的故事



文.圖/張雅雲(出處:鄉間小路2013.11)
遇見雨林咖啡負責人吳子鈺是,在他的演講場合,演講開場他不談咖啡倒是先談帝國主義和後殖民經濟,二十分鐘過了,他的歷史脈絡才講述一段落,台下同行的朋友不免為他擔心,再不進入雨林咖啡的主題,聽眾會不會沒興趣呀?直覺這不是做生意的人,卻挑戰生意人的角色去進行動態的公平貿易行為。
■跨境合作,走進雨林咖啡的路徑 
2004年吳子鈺因緣際會去了印尼,也因參加同年南亞海嘯後的村落重建規劃,他認識一群當地充滿理想卻經濟困窘的環境運動者。家住東勢的吳子鈺也經歷921地震的災後重建,他深刻體認:重建必需回到地方的產業脈絡。二個不同文化的夥伴相互激盪,思索著台灣和蘇門答臘可以如何彼此看見。
2007年起經過一年深入咖啡產區艱辛的田野調查,了解咖啡產業與農民生計息息相關,即便當下沒人懂得咖啡買賣,吳子鈺和印尼夥伴決定展開一項大膽且天真的行動。吳子鈺說,「那是一股內在的召喚,叫你要去do something.」於是他和印尼夥伴選擇以咖啡為工具,希望透過公平貿易的展開對當地人的關懷,在針對熱帶雨林的關注上,可透過與當地大學建立關係,並進行長期研究。長久以來咖啡的相關研究都是西方觀點,當地人的研究和詮釋是缺乏的,吳子鈺很希望透過與學校研究的連結,可以累積印尼人對自己咖啡的詮釋。
2007年底吳子鈺返台籌錢,2008年7月吳子鈺從印尼進了第一批3000公斤的咖啡豆,當貨櫃車來到他家時,他才驚覺巷子太小,貨櫃車根本無法進入,只好請朋友用小貨車協助卸貨,再分批運回家中。還不知咖啡要賣給誰,子鈺對著滿屋子的咖啡豆欣賞了二天,看了二天之後,吳子鈺驚覺光看是不行的,一人扛著100包的咖啡豆上二樓工作區存放。扛豆子上樓時,他心有所感對這第一包豆子說,「如果我還有機會見到你,就代表這行動成功了,如果不成這也是美麗的錯誤。」還好那最初的100包豆子有順利賣出,不是美麗的錯誤,而是化為年年的允諾。
■當主婦聯盟遇見雨林咖啡
因對資本主義和市場經濟的批判,拒絕商業化操作手法把費用又轉嫁給消費者,吳子鈺採用低度行銷,完全是靠支持者的口耳相傳,這樣的販售是辛苦的,初期沒有固定店舖、沒有網購,銷售成長相當緩慢。
2008年,主婦聯盟合作社因規劃公平貿易的工作坊,摸索著對貧窮與跨國互助經濟的可能,從咖啡與巧克力開始支持公平貿易的產品。2009年,主婦聯盟合作社開始供應來自印尼蘇北高原的雨林咖啡。因為有眾多社員的穩定支持,主婦聯盟合作社成為雨林咖啡重要的團體訂戶,於是2012吳子鈺邀約合作社的夥伴一同前往蘇門答臘的高原,為咖啡進行一次旅程。出發前,吳子鈺特地來合作社做行前說明,當大家聽到要自備蚊帳、睡袋、沒有熱水,已隱約感受到這是一趟特別的旅行。
跟著吳子鈺走了一趟,才真實感受台灣到蘇門答臘的時空切換;而亞齊的咖啡農友、子鈺的駐地工作夥伴們不再模糊,而有了名字和鮮明臉孔。如子鈺所說,「沒有貼近的追索,沒有謙卑的反省,真正的理解就無從發生。」
日曬中的咖啡豆
吳子鈺每年訪視產區農友和生產者/圖:取自雨林咖啡FB專頁
■公路上的一課,雨林消失與種植園的開發 
航向南方的旅程雖有八天,交通就佔了4天。從台北飛雅加達、再轉棉蘭就是一天,再由棉蘭開車到亞齊又是12-14小時,這路徑就是五年來,吳子鈺買咖啡所必經的旅程。 亞齊,蘇門答臘島的西北方,在清晨的早禱聲中從棉蘭出發,穿越看不到盡頭的種植園,公路兩側的土地因濫墾濫伐猶如開腸剖肚般;行經頹圮仍不斷有落石滾下的山壁,黃泥水在馬路中蜿蜒,就像台灣山區風災或水患後的景象。吳子鈺說,蘇門答臘的雨林消失,反倒是和棕櫚和橡膠大規模栽種有關,咖啡若是採傳統樹蔭栽培,影響反而較小。Arma是駐地夥伴之一,從事環境運動多年。她說,油棕櫚從種植成熟到採果榨油至少需五年,十年就得進行樹種更新,油棕櫚相當耗水,種植之後也會造成村落和農地缺水。大型跨國公司為取得大面積土地,往往會威脅農民賣地再雇用他們,而收購價格也由西方大企業決定,農民的處境可說是每況愈下。帝國殖民結束了,但殖民經濟卻以更陰柔巧詐的型態,在全球繼續掠奪。
■村落的一課,因為咖啡有了關係與關心 
經過過十二個小時的車程,晚間來到亞齊,我們分別住進三戶農友家,小村落沒有旅舍,農友的家就是我們的旅舍。 雨林咖啡在2012年購買來源有三:契作農友二位,在Bener Meriah的契作咖啡農,一位是七十多歲的M.Salim (子鈺暱稱他是咖啡爸爸,雨林咖啡持續合作的農友),另一位則是六十左右的Syarifuddin;另外有向村子購買(類似台灣的產銷班,由村長協助組織農民集貨),以及來自中間收購者(擁有製程所需設備)。子鈺也特別安排合作社夥伴與這三類農友或收購者的會面交流。
雨林咖啡的農友採友善環境的樹蔭栽培,生態豐富的園子有果樹、咖啡樹和豆科喬木等混生樹種。豆科植物可以固氮,落葉回歸土地即是最好的有機質,不用殺草劑的園子,草相豐富,漫步其中好像踩在綠地毯一般。不過,咖啡爸爸說,年紀大了除草工作相對吃重,果園很多地方是採收時才會走到,原來勞動力老化在印尼咖啡園也是如此。 這幾年雨林咖啡也從社區回饋中具體行動,以高於當地收購價5~10%的價格,直接回饋給契作農民和村落,購買農民需要的除草機、補助村落的給水系統、清真寺興建等,從公共面回應他們的需求。
此外,咖啡的收入也讓吳子鈺可提供勞動報酬給當地的環境運動者,支持一名全職的工作者Anggia駐地蹲點,掌握產地狀況、咖啡農聯絡、大學研究計畫之聯絡,還有因應吳子鈺到產地時需要短期任務的工作夥伴。
■教育是脫貧和改變的途徑
「教育是仍是脫貧和改變的途徑」,可以制定政策、影響國家未來是印尼的年輕人,也是來自農村的吳子鈺如是認為。因此,雨林咖啡的社區回饋,很大部比例用在教育方面,包括與蘇北大學的研究獎學金合作計畫,已從最初一個系所增加到四個(生物系、農經系、森林系、人類系),2012年吳子鈺也開始提供咖啡產區白象大學獎學金,並和產區的教育單位合作,舉辦高中生的咖啡徵文比賽。參訪教育單位時,看著參加徵文的二位高中生以略生澀但充滿勇氣的語調擔任翻譯,終於了解到子鈺所說的「被他們求知的眼神所感動」。
找找台灣在哪裡?
來自台灣的消費組織代表,拜訪產區時也請當地的小學生在地球儀上找一找「台灣在哪兒?」
2013年吳子鈺又與爪哇日惹UGM大學簽訂合作,提供生物系及人類系獎學金。累計到2013年底,因獎助學生所完成雨林及咖啡產業相關研究和論文將達到50餘篇。 一杯有故事的咖啡,帶來許多改變 在台灣四十萬名外勞裡,印尼籍超過四成,而來自印尼的新移民配偶也將近三萬人,但我們對印尼了解有限。在台灣和蘇門答臘之間,移動、行動、省思,吳子鈺甚至學習印尼話,用更貼近當地人的方式來和他們溝通。
「如果公平貿易失去實踐,容易淪為消費端以正義之名的空洞販賣或商業操作。」所以咖啡是工具不是目的,透過一杯咖啡,吳子鈺想串起印尼咖啡農和年輕社運者,不僅是建立咖啡與雨林關懷的消費平台,豐富台灣對於咖啡產業勞動者和生產知識,2013年11月吳子鈺也帶領東勢梨農到咖啡產地交流,由台灣農友與印尼分享果樹的栽培管理經驗,更多的交流和彼此看見,期盼透過更多雨林咖啡的故事訴說,讓台灣在全球性的雨林關懷議題上,找到更多可使力的支點。
*圖說:因理念相近,吳子鈺與印尼環境運動者組成跨國的工作團隊(左起Darjo、吳子鈺、Anggia、Arma),透過咖啡關懷雨林生態。
*延伸閱讀: 鄉間小路 雨林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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