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三第五冊西歐單元補充資料~何謂「全球最宜居城市」? 居維也納港人現身解說 7 大理由


維也納在美世 (Mercer) 全球城市生活品質排名 (Quality of Living Ranking) 已連續十年排首位,去年又在全球最宜居城市排名 (Global Liveability Index) 中,首度擊敗墨爾本,成為首個奪冠歐洲城市。後者的調查機構「經濟學人智庫 (Economist Intelligence Unit, EIU)」指,排名旨在分析「個人生活在該地方可能面對的挑戰」,維也納在各範疇得分接近全滿。
香港上述兩項排名分別在第 71 位及 35 位。到底維也納比起香港,有甚麼好?為求答案,我走訪奧地利,由一名居於當地超過 30 年的原港人帶領走一圈,眼見為憑。此外又訪問當地出生的人以至來自敘利亞的難民,以確保沒遺漏這城市背後可能存有的陰暗面。
就算是最風光的城市,也應該有陰暗面。應該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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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維也納真可以安居樂業。平均收入約兩成半用來交租,是為安居;每年出 14 個月糧,每周上班 4 日半至 5 日,是為樂業。一個人,安居樂業以外還能求甚麼?」霍志誠(Andy)說。
33 年前,Andy 離開香港,遠赴瑞士念書。畢業後在維也納工作。他形容初到維也納的感覺是「好少人、好靚、好安靜,不用很有錢也可以有很高享受。」他最初是做酒店管理。1989 年「蘇東波」後,目睹東歐巨大商機。「那是個好大的市場。剛開放,甚麼都沒有,一如當年中國,所有人都要買東西。」而在 Andy 眼中,維也納正是做東歐生意的最佳地點。既因為毗鄰東歐的地利之便,也是歷史原因使然﹕奧地利德語名叫 Österreich,東方王國之意。她與東歐多國昔日關係深厚。如是他便改行做生意,專攻東歐市場。
生意人,出差多,但去哪裡,仍是覺得維也納最好。「感覺以前和現在也沒甚麼改變,一樣好。」以下是他提及,維也納「宜居」的七個理由﹕
運輸﹕1 日 9 蚊港紙任搭 上車無須拍卡
遊客初到維也納,坐車往往困惑﹕閘口呢?驗票機呢?香港輕鐵最少還有拍卡機,然而在維也納,乘客卻是上車便坐,下車也不用嘟卡之類,彷彿不用錢似的。
「因為好多人買年票。地鐵、巴士、電車,任何交通工具都是約 9 元(換算自歐羅,下同)坐一日﹗」Andy 解釋。
原來該市絕大部份交通工具都是由「維也納大眾運輸公司 (Wiener Linien)」營運。用手機 app 即可購買車票。票種繁多,買 24 小時任搭收約 71 元每天,但年票則如 Andy 所言,3,200 港元便能買到。票價低廉,當地人人樂意掏腰包,於是便連拍卡驗票也無必要。雖則說偶爾有人上車抽查,但極少,以記者逗留半個月、每日出入為例,一次也沒遇到過。
「當然亦與民族性有關,在這裡人們是很自律的。」Andy 說。
在維也納,共享滑板車隨處可見。
在維也納,共享滑板車隨處可見。
醫療﹕治感冒 治癌症 藥費一律每劑 54 元
Andy 有位女性朋友,育有 3 子,從中國移居維也納。有日去醫院驗身,由於不諳德語,因此請 Andy 陪同。驚覺患子宮癌末期,傷心流淚,說孩子才四歲,不能死。Andy 聞言幫她安排公營醫療服務。從確診到做手術,只花了兩個星期。
「醫病要快才有用,好似香港,隨時等一年,手術都不用做了。」
故事未完。之後做化療,期間因白血球過低,要打白血球針。Andy 幫忙購買,每劑只要 44 元(現時價格稍升至 54 元)。
「在這裡,甚麼藥都是同樣價錢。傷風感冒、癌症藥、標靶藥、白血球藥,都是一樣。」
出於好奇,他問藥劑師﹕「沒有醫生紙的話,這藥賣幾錢?」藥劑師答﹕「10,600 元。」
房屋﹕藝術家設計豪宅原來是公屋
卡爾馬克思大院 (Karl-Marx-Hof),長 1,100 米,是為世界上最長的單體建築;漢德瓦薩之家 (Hundertwasserhaus),由藝術家漢德瓦薩 (Friedensreich Hundertwasser) 設計,是維也納著名景點。它們有個共通點﹕都是公屋。
漢德瓦薩之家
漢德瓦薩之家
維也納公屋歷史悠久,最早可追溯至 1920 年。在香港,公屋私樓大多一目瞭然,但在維也納,除公屋會在外牆標示「Wohnhausanlage der Gemeinde Wien(維也納市住宅)」外,許多與私樓無大差別,甚至更加漂亮。最近,維也納政府出品的「聰明房屋 (SMART)」更設有可動牆壁,配合不同住客需求。
現時全市共有公屋 22 萬戶,住有 50 萬人,佔全市總人口四分一。在香港,公屋平均輪候時間為 5.5 年;而在維也納需時則大約 1 年。每人居住面積平均為 38 平方米(約 410 呎),每戶平均住 2 人。
卡爾馬克思大院
卡爾馬克思大院
教育﹕「只要想讀書,一定有得讀」
奧地利全國人口為 882 萬,只比香港稍多,然而大學數目卻有 34 所。當中排名最高的是維也納大學,學生人數為 91,715 人。與之相比,就算是人數最多的香港大學,學生也不到 3 萬人。
學位多,競爭少,學生壓力也就沒那麼大,學校也更容易擺脫填鴨式教育。Andy 說,他的女兒在小學、中學,所學大多是日常事物,如花朵與昆蟲的名字、愛護公物、與不同信仰的人和平共處。
學費也不是問題。Andy 女兒現時就讀於公立大學,學費全免,書簿費亦全由政府承擔,每個學期只需要交學生會費 186 元。此外更有每月百多歐羅家庭津貼做零用。
「在維也納,只要你想讀書,就一定有機會讀。」Andy 說。
就算不想讀也行-維也納社會普遍接受年輕人不上大學,走職業訓練路線,如學烹飪、髮型、時裝設計等。「中學畢業後可以報讀自己喜歡的職業學校,不用浪費讀大學的時間。」
物價﹕普遍比香港便宜 1 成
觀察一個城市物價的最佳方法是去買餸。因此,我隨 Andy 去「城市公園 (Stadtpark)」附近一個市場買午餐材料。
市場不大,僅約一條街,兩旁擺滿小販檔,中間滿是顧客。Andy 在一個賣水果的攤檔停下,抓起一顆士多啤梨吃了試味。他說,這些蔬果大多產自當地,店家就是農夫,隨摘隨賣。他嚐的士多啤梨,一公斤賣 26.5 元。露筍一公斤 44 元、小薯仔一公斤 22 元。
根據網站 NUMBEO 統計,維也納多數生活用品與食材均比香港便宜近 1 至 2 成。部份當地產物如牛奶、葡萄酒,更便宜超過 5 成。也就別談樓價﹕同類型單位,在香港買一個,維也納可以買四個。
「如果懂得在哪裡買餸,只要香港一半生活費已足夠。」Andy 說。
打工﹕2 年產假 政府貼錢助求職
維也納母親產子後,一般可放 2 年產假 (奧地利稱為 Karenz),爸爸與媽媽可交替使用。這兩年內企業雖不用支付薪金,但須為員工保留職位。政府會提供每日 140 元生活費,醫療等開支則全免,父母可以安心照顧孩子。
「在政府而言,也希望有更多小朋友長大後貢獻社會。」
最低工資方面,維也納最低工資約為 8000 元。此外,法例規定僱主一年支付 14 個月薪金,六月尾及十一月尾出雙糧。工作時間方面則限定為每周 38.5 小時。如有 OT,法例規定補水 150%。打工仔不用怕有返工無放工。過勞死之類的事在當地幾乎沒有。
維也納市中心
維也納市中心
政制﹕總統是鄰居 借膠袋執狗屎
「為何香港特首不是全民投票選出來?這裡選總統我有份,而且他就住我附近。」
此言不假-奧地利總統亞歷山大・范德貝倫 (Alexander Van der Bellen),確實就住在 Andy 附近一座公寓。二人每日早上會在區內狗公園遛狗,不時相遇。Andy 從沒見過他要隨身帶保鑣。
「一次,他的狗大便,恰巧總統沒有膠袋,我說﹕『總統先生,我有膠袋。』」Andy 說。「他還對我講多謝呢。」
有別於極權國家如中國、香港,民主國家政府高官要向選民負責,因此多與民眾關係較好。亦因為有民主,犯錯要下台。最近,奧地利副總理史特拉赫 (Heinz-Christian Strache) 便因涉嫌「通俄」辭職。103 萬市民行出來反對仍能自稱母親?這種事在維也納不可能。
奧地利總統每日遛狗的狗公園
奧地利總統每日遛狗的狗公園
怎做到?高稅率、嚴格營商限制
到底這樣的「天國」是怎樣煉成的?Andy 坦言,奧地利稅率十分高,愈富自然要付更多,稅率最高可達 55%。
「因為重稅,賺 8,000 一個月和賺 80,000 一個月的人才可以去同一家醫院,看同一個醫生,吃一樣的藥。」
高稅率和嚴格勞工保障同時也意味著經濟不自由。在香港連續 25 年奪第一的「全球經濟自由度」排名中,奧地利僅獲第 31。
「一間公司老闆,賺 100 萬,扣減所有稅項後可能只剩 20 多萬。」
對商業的嚴格限制還涉及零售﹕一般店鋪規定每周只能開 72 小時,時間只能從早上 6 點開到晚上 9 點,周日必須休息。
「所以我總是強調,不要在這裡做生意。」以 Andy 個人為例,儘管一直從商,但均是做打工仔。更何況,如今是全球化年代,當年維也納就近東歐的商業優勢,已大幅減弱了。
然而他仍無意離開。Andy 坦言熱愛維也納,對他來說,維也納給他的,是一種極其簡單而正常的生活。
「奧地利人家庭觀念重,星期六、日大多留給家人。見朋友的話則在星期一至五,大多是飲杯咖啡,坐兩個鐘。最重要是不用擔心生活﹕我知道女兒永遠有書讀,讀完一定有工作;生病住院有人埋單;到 65 歲可以有退休金,算我最後 25 年工資平均數一半,一直支付到我離開。不像香港,收 1,300 多元生果金,交租都未夠......」
「香港真有太多我看不過眼的事。現在的政治氣候......香港政府,真的太差。」Andy 嘆道。「我感覺真係有少少唔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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敘利亞難民﹕只要努力,這城市還是給人機會
Perrine Schober
Perrine Schober
然而難道維也納真是一面倒的好?不信邪的我再訪問兩個人。一名是關注癮君子、無家可歸者和難民的當地社企 Shades Tours 創辦人 Perrine Schober,另一名是來自敘利亞的難民 Tarek Araffeh。乍看一個介入陰暗面,一個活在陰暗面,他們看維也納又是如何?
「無家可歸最大因素是心理」
Perrine 自 2004 年起曾花 8 年時間在海外生活,住過日本、西班牙、英國和土耳其等地。
「我以為我會遊歷世界,找到我想住的地方安頓下來。然而在某一刻,我發現自己原來是想回來。」
回來既因為朋友在這裡,也因為記掛維也納的好。2015 年,她創辦 Shades Tours,一家聘用露宿者、癮君子和難民的公司,讓他們擔當導遊,帶領參加者認識維也納另一面。三年間,其顧客多達 20,000 人,當中約一半是當地學校學生。
對維也納無家可歸的情況,Perrine 是怎麼想的?她解釋,維也納有良好的社會制度諸如失業救濟金,因此一般來說,人們不會因為貧窮而落得無家可歸。「通常最大因素是心理。」她形容,無家可歸在維也納更多是個人問題。「當一個人在生命中突然遭遇連串打擊,失去一切,你會不知道該怎麼辦。於是,明明可以求助卻沒有做。」曾到訪多個貧窮國家的她坦言,維也納人絕不算貧窮。而若無家可歸也是個人問題,染上毒癮便更是。「這是非常個人的事。你知道,每個人也有被心魔擊敗的時候。」
難民問題比較複雜。
在近年國際新聞中,奧地利難民議題不時成為焦點。主要原因是 2017 年,保守派人民黨 (OVP) 與自由黨 (FPO) 組成聯合政府上台,外界普遍理解其立場為「極右」,其政策包括將非法入境者送返來源國,就算是有生命危險的難民也要送到第三方國家等。
現時奧地利全國約有 6.6 萬名法定難民及等候批核者,當中約 5 萬在維也納。Tarek Araffeh 是其中一員。原居於敘利亞大馬士革的他,由於拒絕服兵役而被逼逃走。「我不想殺人。」他說。徒步過、搭過巴士、坐過難民船,來到維也納。本來他的目標國家是挪威-那時他還沒聽過「奧地利」的名字。然而在他初到維也納那天,一個當地人邀請他回家休息,還問﹕「你為何不乾脆留在這個國家?」他覺得這個城市的人十分友善,便決定留下。
Tarek Araffeh
Tarek Araffeh
在奧地利申請難民身分要經過審核,過程有長一短,長者可達數年。一般來說只要符合「日內瓦公約」對難民的定義,均可留在當地。獲批者可獲每月 865 歐羅生活津貼,並獲安排入住難民營或發一年居留證。之後,政府會要求難民接受「融合課程」。課程教授的除語言外,也包括人權及奧地利生活等概念。Tarek 認為這些課程十分重要。「最重要的是人權,尤其是女性權利。因為你知道,在亞拉伯國家是沒有這些概念的。」
尋找住處可說是難民最困難的一環。「因為是難民,我無法提供保證,證明每個月都能交租。」此外要理解租住條款也得花上不少時間-在許多難民的祖國都沒有「租住」這個概念。以 Tarek 為例,他根本就不知道甚麼叫「租 (rent)」。幸而在奧地利有不少非牟利機構專門替難民租房子,給他們翻譯、解釋「租住」條款。他說,這些機構幫助了許多敘利亞人。
安頓後,接下來的生活就看難民本人造化。三年半前初到維也納的 Tarek,經過考試,成功入讀維也納大學,現正修讀藥劑學一年級。儘管近年奧地利政府右傾令他擔心,「他們當選,等於說這個國家大部份人不喜歡我們」,但奧地利聯邦政府與維也納市政府,還是兩回事。維也納市政府仍是左翼奧地利社會民主黨佔大多數。二戰以後,市長一直也是社會民主黨人。
Tarek 希望自己修畢學士課程後,能再攻讀碩士,將來投身醫療工作。
回想自逃難那天到今日,他說整個過程十分不容易,但不是不可能。
「只要努力,這城市還是會給人機會的。」
一名 Shades Tour 職員告訴我,維也納的難民數目仍在增加中。
「倒不是從國外而來,而是國內。因為與其他奧地利地區相比,維也納的社會系統始終最好。」
最風光的城市也有陰暗面?或許。但在維也納,我還未找到。
文、攝/楊天帥
原刊於蘋果日報

1 則留言:

  1. 當然亦與民族性有關,在這裡人們是很自律的,維也納的醫療,教育,社會福利都很親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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